武汉大学哲学系副教授周玄毅走上了综艺节目 《奇葩说》的舞台。身为大学教师、专业辩手，他不满足于在书斋中从事曲高和寡的智力游戏，试图在公共场域里兼顾深刻和有趣。但实验的效果，却令他不适。

从象牙塔到综艺场的转换受阻，只是周玄毅人生逆境的外在表征。他不愿顺应既定的规则，却又试图在规则里寻获“有限的自由感”。为此他不停做出实验，也不停彷徨摇摆。

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？人生究竟应当安放在那边？年近四十，他仍在寻找谜底。❶ 待定 到场《奇葩说》第二季之前，周玄毅是武汉大学哲学系的明星教师。

面临三百多个学生，他讲福柯、费边主义、欧洲近代化、《维纳斯的降生》，可以一口吻说80分钟，不需要纲领，PPT下课时还停在第一页。总有学生课后跑上来，追着他要签名。

但《奇葩说》可和武大课堂纷歧样。他放下身段，不说古希腊文化了，上综艺节目，要讲段子，要生动。第一次登台，辩题是“一个月后是世界末日，政府应该秘而不宣还是公然消息”，他持后者。

说着说着，他冒出一句脏话——假设世界是一条快沉的船，船长固然会告诉海员，睡你妈×，起来嗨啊！这本是事前经心准备的一个梗，可是，没人笑。前一天晚上排演，不是这个效果。

节目组摆设的旅店里，周玄毅和室友陈铭坐在床上，队友和另一位选手邱晨围在旁边。讨论从下午连续到破晓1点，周玄毅突然压低嗓音，睁大眼睛，突然蹦出一句：睡你妈×起来嗨啊！其他人笑倒在床上。周玄毅不放心，问陈铭，这个例子会显得太跳脱吗？陈铭回覆，没问题，可以讲。

他又问，在场上说脏话，会不会影响大学老师的形象？陈铭说，没事，会消音的。陈铭是武汉大学新闻与流传学院的讲师，也是周玄毅带过的辩手。

在武大，只要是跟辩说沾边的人，都要敬周玄毅三分——他曾是2000年全国大专辩说赛最佳辩手，2001年国际大专辩说赛亚军，当上武大辩说队总教练，又在10年后带着武大拿下国辩冠军。大家尊称周玄毅一声“周帅”，统帅的帅。新来的辩手会翻出周玄毅角逐的视频重复拆解学习，没有互联网的时代，辩手还常跑到没有空调的图书馆，在公共数据库里鉴赏他的体现。

同为武大教师，陈铭比周玄毅年轻9岁，他在综艺节目里如鱼得水，大S在《奇葩说》上夸他是印象最深的辩手，余秋雨在《超级演说家》里说他是“全世界最会说话的年轻人”，厥后的《奇葩说》第四季，他拿了亚军。而周玄毅呢，初次登台，还没来得及阐释清楚“宣布消息并不意味着规则失效”，主持人马东敲着木鱼打断他的讲话：这个队画风怎么这样，之前排演过吗？另一位综艺咖才刚说了个段子——“如果世界末日来了，马上公然消息，那得多杂乱！另有人上班吗，停水停电，三天以后马桶就堵了，那得几多屎啊”，就拉回了场上三分之一观众的投票。周玄毅输了。

武大哲学系副教授、全国大专辩说赛最佳辩手，被综艺节目《奇葩说 》待定了。录制竣事，选手们回到旅店。破晓，陈铭躺下前，听见周玄毅在啪啪地敲电脑键盘——他在写一篇关于自由主义的论文。陈铭说，节目录制这么紧张，还能抽时间写论文，周帅果真是周帅。

但周玄毅心里却在想：节奏太快了，这是我该来的地方吗？ ❷ 对方辩友 《遛狗要拴绳，异烟肼倒逼中国养狗文明进步》的文章刷屏朋侪圈后，周玄毅发了一条微博：如果毒死别人的狗能促进文明养狗，拐走别人的娃能否促进用心带娃？一天内，这条微博600多条评论，一半在痛斥周玄毅，“博主把自己当狗了”、“自己要做狗，我们人拦不住”、“武大哲学副叫兽就这水平？”有着40万粉丝，认证为“经济学者”的大V李子暘转发说，“狗工具，你替狗用汪汪叫把你这段话说一遍。”“这就是个很简朴的逻辑，一个事情有好效果不代表事情自己是好的。但你不能只盯着人不是狗，空话，我固然知道人不是狗，可是逻辑你没get到。

”周玄毅一条条看完评论，没有直接回复，也没拉黑网友。“他们无非就是舆论场里的一个现象，但下次我会更审慎，换个类比他们还会这么激动吗？”在到场《奇葩说》之前，周玄毅不是这样的，其时他只有4万粉丝，会直接上手在评论区与网友对辩。但辩到最后，他往往不能忍受对方逻辑杂乱，直接拉黑，每次都还会再发微博解释为什么拉黑，一共解释过15遍。

有次他写，“市场即正义。因为正义（justice）无非是‘应当’，而‘应当’是在非强制的自由情况中观察出来的。

”一个网友在底下回，“卖淫是不是市场行为？是不是你情我愿？也是正义？”他回复网友，“在low逼太多的国家，这个问题我不利便回覆你。”对方又发了几条留言，得出结论说，周玄毅的脸已经被打肿。周玄毅正想回，发现对方设置了克制回复，他爽性把对方拉黑了。

“终于不用义务劳动免费教育人了，要拉黑早说。”但拉黑并不意味着“对方辩友”的消失，他针对“市场与正义”的议题连发7条微博，“没有强制的实然，即是此人的应然，也就是正义的实现。”“‘市场即正义’，但正义并非唯一的原则，与之对立的是慈悲。任何人，不管何等崇尚自由死硬理性，都不行能蒙受完全的正义，许多时候mercy就成为自然的诉求”，又转发了一篇名为《让政府的手伸进来，这样好吗？》的文章。

他享受与人辩说的快感，盼望在表达中获取认同，并把辩说视作“一小我私家最高的精神追求”。周玄毅兴奋地向我分析辩说的意义，“哪小我私家都希望自己是一小我私家。希望自己是小我私家，就意味着得有独立的思想，这意味着要和别人差别，也要获得别人认可。

这不就是辩说吗？”每说完一段话，周玄毅会先停一下，自己抽着气笑起来，如果对方没有笑，他就反问一遍，“你明确我的意思吗？”但他在最开始接触辩说的时候，却没有如此强烈的到场感。到场综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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